满目山河

又爆字了，BOSS没那么容易推平，见缝插针地刷点感情戏……QAQ

 （接上章）

“一帆……”听完了整个故事，高英杰只觉胸口又酸又热堵得难受，半句话都说不出口。他极力睁大眼睛不让泪水落下来，咬紧牙关攥住了乔一帆的手。

自己欠他一个像样的道别。过去几年间，这念头像是有毒的带刺藤蔓，时不时就会从高英杰脑袋里钻出来，纠缠得他喘不过气。最后一次见面时好友的眼神他还记得清清楚楚，欲言又止，亮得像寒夜天穹上被新萌生的希望点燃的星子，里头却含着他从未见过的不舍和决绝。

他们俩在离王杰希办公室不远的回廊上擦肩而过，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高英杰很想停下来问个究竟，可是演练马上就要开始了，兵荒马乱中他身边围着太多人，根本抓不到和乔一帆单独相处的机会。

那之后乔一帆就在“学院”里销声匿迹，他的档案也被抽走了，干干净净，像是从没来过这儿一般。疲惫不堪却辗转难眠的深夜里，高英杰一次次痛恨着自己的犹豫和软弱。如果当时多问几句，如果能早些看破藏在乔一帆反常作息背后的秘密，如果……就算明白这些假设不仅看低了好友、也不可能让现状有丝毫改变，他照样无法停止自责。

“我出去抽个烟。”叶修松松垮垮地站起身来，伸着懒腰晃悠到外面的阳台上，识趣地把房间留给了两个孩子。乔一帆看准时机，大着胆子挤到高英杰身边，将他整个人按进自己怀里，轻轻拍着他后背，就像安抚一只因惊惶而炸毛的小动物。

一度生疏、如今却无比亲切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过来，高英杰揉了揉眼睛，很快找回了属于优秀情报员的冷静。不需要任何语言，他乖巧地将脸贴在乔一帆肩头，双手摸索着环住好友的腰，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安安稳稳闭上了眼睛。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既然只是暂别而非永诀，又有什么好遗憾的？两个人就这么静静依偎在一起，甜蜜而酸楚地倾听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不知怎么就积攒起了面对接下来那场恶战的勇气。

“那边出麻烦了，赶紧过去。”第二天下午，例行的联络之后，叶修把窝在房间里头对头研究地图的乔一帆和高英杰拎了出来，熟门熟路地开始收拾装备：“计划不如变化快，假放完了，又得忙个一阵子。”

“你原来做到了这个地步？真是失敬。”冰冷而沉重的挫败感漫上心头，像极了足以吞没一切希望的铁灰色潮水。王杰希的语调却依然沉稳，与平日里实权在握、万事顺遂时没有半点区别。一接到陶轩无缘无故的邀请，他就知道那里头必然大有文章。可是为了不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上打草惊蛇，他还是云淡风轻地赴了约。

没想到陶轩刚露面就送了他一份“大礼”。十几天前他派了高英杰出去，借着并不存在的凶险任务引开敌手的注意力，自己暗中加紧调查，终于拿到了陶轩、刘皓等人结党营私、排除异己、策划政治暗杀、图谋政变的确凿证据。他用心把这些材料整理成铁证如山的报告，将副本秘密分送给了几位在明面上与陶轩一伙并不相容的军政要员。然而他此刻讶异地发现，自己通过各种渠道呈交出去的报告正一份不落地躺在被弹劾者案头，温顺而沉默，一如深秋时节被寒风击溃的枯叶。

“过奖过奖，其实有三个收信人和我们不是一路的。”陶轩笑得踌躇满志，像清点钞票般伸手拨弄着那几叠文件，房间里静得出奇，只能听见翻动纸页的哗哗声，“反正结果没什么两样，因为一点小‘事故’，你的这些报告全被截住了，别指望还有漏网之鱼。”他刻意把“事故”两字咬得极重，带着种不言自明的威胁意味。

王杰希无奈而感慨地摇摇头，更了解这些人的果然还是叶修。先试着通过合法途径消灭这个阴谋，而不是直接调动手中棋子和他们硬碰硬，他当时之所以坚持要这么做，也是为了让政客们借国家利益之名犯下的罪行在光天化日之下展露出来，而不是遮遮掩掩，用无异于三流政斗戏码的手段解决问题。

“想不到呢，你也有这么奉公守法的时候，大眼。”那家伙听得很认真，嘴角却始终挂着不置可否的淡薄笑意。“要是不这么光明磊落一回，以后更多人会有样学样。这些事就算再见不得光，也不能不论对错、只论输赢。”王杰希没来由地感觉疲倦，冷淡地反驳道。

“管他的磊落不磊落，首先你得活下去。”叶修从背后环住他，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到了他肩上。亲吻悄然落在颈侧，温柔辗转一如叹息。王杰希不由自主地闭上眼，抬手把叶修拉得离他更近了点。这些年里叶修的遭际实在太过酷烈无望，他只相信自己手里的枪，早就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现在加入我们，也不算太晚。”胜券似乎已然在握，陶轩志得意满地站起身来，大大咧咧地朝保密局负责人伸出手：“我已经和他们提过了，你手里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情报，可以说是无价之宝。如果在新秩序下——”

“陶议员，你不会明白的。”王杰希也站了起来，沉静而严厉地逼视着他，纹丝不动，话音里第一次带上了图穷匕见的寒意：“你是政客，不是军人。”

为了或大或小的利益，政治家们都修炼出了一身简直令变色龙汗颜的本事，仇敌可以结盟，朋友也可以出卖。可是保密局的成员不一样，为了守护这个国家，他们十几年如一日地默默站在阴影里，就算被当成生死无人关心的棋子、双手染满血污也在所不惜。一块儿走上这条路的同伴如今所剩无几，是他们用命、用信任把自己推上了这个位置。他身上背负着太多人的希望，哪怕在黑暗的政治漩涡中什么也改变不了，他都不可能放弃，更不可能背叛。

“好！好一个正人君子。”被斩钉截铁地拒绝之后，陶轩怒极反笑，抓起一份报告在王杰希眼前晃了晃，狠狠把杀手锏丢了出来，“你在这里头说，为了和我们作对，你可以什么都豁出去。想过吗，不少存放机密的地方都安了自毁装置，它们的控制按钮，如今捏在谁手里？”他险恶地压低了声音，“要是没记错，‘学院’里就有一个吧？”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般在房间里炸开来，王杰希的神色始终平静冷漠，双手却一点点攥成了拳头，飞快地思量着对策。守护者要顾虑的东西，永远比单纯的掠食者多得多。他没想到这群家伙会如此胆大妄为，像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不计后果，为了迫使难缠的对手就范、登上垂涎已久的权力宝座，竟敢自毁长城。

行动必须提前。到亮出底牌的时候了吗？王杰希垂下眼睛正反复权衡着，紧闭着的房门突然毫无预兆地打开了。有些眼熟的灰衣少年一步步走进来，小心翼翼地将一个闪着红灯的袖珍通话器放到了桌面上。陶轩早就下令把这儿围了个水泄不通，他是怎么绕开外头那些严阵以待的警卫的，暂时没有人知道。

“乔一帆？”王杰希略显意外地招呼了他一声，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当然记得这个自己亲手送到叶修那儿的孩子，眼睛干净清亮，和被他当成后继者来培养的高英杰差不多，单纯得不像将要踏进充斥着死亡、铁血和绝望的泥沼中的特工苗子。

乔一帆在学院里的成绩他看过，正是会被拎出去的那种“差生”——能惊险地达到标准，但始终很不起眼。既然保密局不需要，这个小家伙继续留下来就没多大意思了。可是他有机会、也有责任给这孩子安排一个更加宽广、能看到更多生机和可能性的未来。

“都几年没带学生了，不考虑收一个？”叶修又一次不请自来地等在他房里时，王杰希半开玩笑地提议道。“我当初看那孩子的特点明显适合搞辅助，才多嘴提点了两句，可不是故意要挖你墙角。”叶修轻松地笑着打趣回去，明暗不定的灯光下，他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小乔是个好孩子，待在你这里不怎么合适，可惜了。不过收学生这事儿，更得看他自己的意思。”

还真是长大了。王杰希欣慰地打量着乔一帆，这孩子身上多了种超出年龄的稳重感，举止温文中透着果决，能看出来早就经过了历练，完全可以独当一面。果然是叶修教出来的学生，王杰希想着因责任和担当而一点点变得冷静勇敢的高英杰，不合时宜地扬了扬嘴角。

“大眼，我没事。顺便派小乔过去，给你帮把手。”一个熟悉的透澈声音从通话器里传出来，含着种让人又恼火又放心的慵懒味道：“好久不见呀，老陶？既然你不按规矩出牌在先，就别怪我把整张桌子都掀了，谁也没得玩。”

“叶修？”陶轩没听几句就认出了那头的人，他一下子乱了方寸，脸色立马变得铁青，几步抢到桌边，对着通话器大喊出声：“你你你要干什么，赶紧给我说清楚！”

“听说了前辈在那儿的人，不止您一个。”叶修没有应答，主动切断了联络，通话器里只剩下空洞的电流声，和短短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灰衣少年懂事地站到王杰希身边，像个踏实可靠的影子，恰到好处地补上了一句：“特别行动处的那位刘处长，可不见得像您一样能沉住气。”

叶修在空落落的房子里转了一圈，随随便便地坐到了积灰的大理石窗台上。还在保密局的时候，这儿是他藏身的巢穴之一。前两天叶修特意向王杰希打听过，自从他出了事，这处位于郊外的安全屋就被看成是晦气之地，荒废了下来。这地方只有几个当年的“老人”知道，位置又足够偏远，作为一两个钟头之后那场好戏的舞台，着实再合适不过。

“哎，最后连根烟都抽不上，真是不像话。”先前搁在外套口袋里的打火机不知丢到了哪儿，叶修破罐子破摔地翻找了一会儿，好容易才叼上根被雨水沾湿的烟，自嘲地翘了翘嘴角。

以自身为饵的准备，他早就做好了。反正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他做事也就彻底没有了忌讳，再诡谲再荒唐的手段都乐意试上一试。既然由陶轩、刘皓等人牵头的密谋团伙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事情就好办了。他要做的不过是釜底抽薪，在对方阵营里撕开一道可资利用的裂口，接下来自然会引起一连串轰轰烈烈的崩塌。

“大眼，我就不厚道一回了。”叶修用牙齿轻轻磕了磕滤嘴，抬眼望向窗外漫天漫地的明亮雨丝，露出一个不知是洒脱还是苦涩的笑容：“又把省事的活儿抢了自己做，害你帮我收拾烂摊子，实在对不住。”

（本章未完，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