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山河

冒出来，之前三次元纠结了好一阵子，这边进度有点落下了，QAQ抱歉……

剧情到这里差不多是一半，两条线终于合一起了，这章各种爆字数，XD

Episode 5

“等我有事？”王杰希和往常一样处理完繁杂的事务下班回家，一开门就发现叶修正耐心地坐在客厅沙发对面的扶手椅上，嘴里很稀罕地没有叼烟，面前那张小桌上还正儿八经地搁了壶茶，一副打算和他长期抗战促膝谈心的架势。

“嗯，先下手为强。再这么拖下去，沉不住气的就该是你了。”叶修没正形地笑着瞅了他一眼，那双深黑色眸子像黯淡云层后的亮星，落拓潦倒的表象下掩藏着锋利而危险的光：“大眼你那套审嫌疑犯的招数我不是没见过，可不打算自己试一次。”

“彼此彼此，你单枪匹马出去抢情报的‘光辉事迹’我还没那么快就忘。”王杰希没理会他近乎挑衅的调笑，不软不硬地回敬了一句，毫无防人之心地端起还热乎着的茶抿了几口。叶修肯主动作出这副坦诚相见的样子来就是好的，反正他对这家伙泡茶的手艺根本没抱多少期待。

是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谈一次的时候了。叶修已经在他这儿老老实实待了两天，没急着行动，也没有说明来意。为了避免可能的麻烦，从捡这家伙进门时起，他就同叶修约法三章：不许乱翻文件刺探军情（事实上这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他从来不把工作上的东西带回家），不许借用他这里的设备同外界联络，更不许随便出门惹事生非。或许是因为清楚收留他这个决定本身就意味着何等的风险和勇气，叶修没有犯讨价还价的老毛病，二话不说答应了下来，爽利得连王杰希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对案头堆着的文件永远处理不完的保密局负责人来说，哪怕家里多了个危险分子，日子还是一样地过。可是叶修这个人的存在却莫名让他安心，比如说黑透了的风雨夜里，在回去的路上看到窗口难得亮起来的橙黄色灯光，就算知道那家伙八成不是有意在等他，也会觉得心里踏实暖和。

“好，开始吧。”大概是期待值太低的缘故，那壶茶居然意外地不错，甘冽而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氤氲开来，像一个迟到了好几年的吻。王杰希把杯子搁回茶碟里，安静而锋芒毕露地注视着对面陷在扶手椅里的老熟人：“没时间再玩这种藏头露尾的游戏了，你和我一样清楚。”

虽然挤在同一个屋檐下，这两天里他们之间的话却很少。王杰希正在全力准备打一场绝不能输的硬仗，根本没法在这上头花太多心思，有些事情叶修不主动提，他就默契地不去过问。然而在和叶修分开、独自支撑着学院的这些年里，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并不孤独。

这座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不算好，凌晨失眠时他倚在床头一遍遍评估着那份计划中的每一个细节，两星期后的这场行动实在太过关键，容不得出半点差错。可他一闭上眼就能听见隔壁地板的吱嘎声，和推开窗户让夜风灌进整间屋子的声音，轻浅，却带着不由分说的压迫感，近得几乎就在身边。

原来叶修也没睡着，他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笑了笑，完全能想象出那个人咬着烟头在狭小房间里来回踱步的样子，像极了被委委屈屈关在破纸盒里的鹰隼。上一场战争没结束、他们还是新人的那段日子里，他无数次皱着眉头看叶修把快燃尽的烟信手按灭，在桌子另一边恶劣地望着他笑，低下头去继续在他拟定的行动计划初稿上圈圈点点。

两场恶战之间的夹缝里，他难得睡个安稳觉，睁开眼时阳光已经把旧窗帘浸成了柔和的鹅黄色。叶修就枕在他肩头，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看去倒不像醒着时那么惹人生气。似乎察觉到他要起身，那家伙无意识地靠过来，翻了个身把手臂搭到他腰际，不自觉地摆出一个挽留的姿势。

那一瞬间世界安静得像大火烧过后又被大雪覆盖的旷野。王杰希无奈地笑笑，放轻动作躺了回去，合上眼倾听着身边人平稳的呼吸和心跳。千疮百孔的这片荒凉战场上似乎只剩了他和叶修，哪怕他们中有人活不到这场战争结束，哪怕多年后重逢时必须把冰冷的枪口指向对方，现在的温度，他也会记得。

“在想什么哪，大眼？”一声散漫而令人恼火的低笑，叶修突然袭击似的倾身过来，那只好看的手迅速搭上他膝头，嘴上的轻薄玩笑一如往常，眼底神色却极认真，带着种年轻人般的澄澈和锐气，“和我也这么公事公办？有点伤心呀。”

王杰希针锋相对地扣住他手腕，心情没来由地好了起来。任何一个登上过权力之巅的大人物都不得不篡改自己的记忆，抹掉那些写不进回忆录的污点、创伤和晦暗真相，涂改到连他们都几乎认不出自己。情报机构的历代负责人却是例外，因为他们的功绩和罪行本来就隐藏在阴影里，不会被渴望英雄的民众们铭记。此刻王杰希却很感谢这一点，这么一来他就可以原原本本、不受打扰地保留着那些和叶修共有的回忆，直到其中涉及的所有人都成为煌煌史册背后执拗地不肯散去的鬼影，直到书页化灰、骨血成泥。

“英杰，知道盯上你的是什么人吗？”在小城里逗留的最后一晚，乔一帆突然问了句，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出来之前老师就提醒过，很多人都想给这趟任务找麻烦。”昏黄的灯光下，高英杰头也不抬地擦拭着手里的枪，侧脸线条绷得紧紧的，清秀而坚韧，似乎正在极力抗拒着听前队友、现对手说下去的念头。

“瞧这个。”他的决心和疑虑根本瞒不过乔一帆，善于体谅人的温厚少年被他这副样子弄得更加担心，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右手揽住高英杰肩膀，握成拳头的左手在他眼前一点点展开：“昨天在巷子里从堵截我们的那些人身上找到的。”

看清他手上东西的那一瞬，高英杰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然而他极力维持着稳重到接近冷漠的神情，不想让同伴察觉到半点异样。一枚小巧的电子元件安静地躺在乔一帆掌心里，他不可能认错，那分明是便携式卫星通信设备上的一个零部件，这种型号的通信设备目前还属于军事机密，只配发给了极少部分接近决策圈的自己人。

“这样吧，我们打个赌。”叶修不知死活地笑着提议，可是王杰希清楚，他绝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轻松。“我来猜一猜。要是错了，随便你怎么罚，可要是对了，我再问什么，你都别瞒我。”丢出条件的同时，背着叛逃罪名的前王牌特工细微地调整了一下身体姿势，整个人舒舒服服窝在扶手椅里，胳膊肘随意地抵在两边的木把手上，十指交叉支撑着下颌。王杰希看得出来，这是叶修之前和对手谈判时惯用的姿态，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整个身体都被锁死，因此当底牌还没有完全翻开的时候，别人就无法通过他不经意的小动作来探测他的内心。

真是想不到，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高位灰溜溜退下来没几年，这家伙就彻底沦落成了赌鬼加亡命之徒。王杰希刚准备开口损他两句，脸上的表情就因为叶修笃定的语气而凝住了：“最近会有一场政变，你不想看到的政变。”

“那孩子是你故意走出去的一步棋。你从来不会这么冒失，如果没有理由。漂亮的烟幕弹，要是觉得有现成的把柄好抓，那些人就不至于一直死盯着你。可是只要给你留一丁点空子，你就会抢在前头动手，他们也该领教一下‘魔术师’的厉害了。”叶修乘胜追击，一口气说下来，眼睛恶作剧似的半眯着，里头满是“很不错，可惜对上我还差了点”的狡猾笑意。

王杰希没有接话，垂着眼从桌角叶修的烟盒里拈出了一支烟。他既然主动开了这个头，旁边的老烟枪自然不会客气。叶修熟极而流地叼着烟抽了两口，一看王杰希还在那儿出神，索性轻笑一声凑过去，直接用自己嘴里那根烟替他点上了火。一蓬橘红色的小火苗在他们俩中间猛地蹿起来，单薄而酸楚，却是令人心惊的暧昧温暖。

那一刻两个人的眼和唇相隔不过咫尺，辛辣呛人的烟雾里，叶修玩味地望着王杰希平静到不可思议的侧脸，心里忽然没来由地一动：“大眼，你还打算这么死撑多久？有些事就算你能扛下来，也不是说非得都你自己扛。”

“行程稍微改一下，提前走，一会儿就动身。”看穿了藏在乔一帆拿到的这枚小电子元件身上的险恶秘密之后，高英杰坐在那里低头寻思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地拿定了主意：“交给我就好了。现在这种时候，我出面总比你方便些。”

乔一帆深深望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咽住了，转身回屋去收拾清点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样行李。变故发生以后，不知是因为想扛下更多的责任，还是为了把对局势的控制权抓到自己手里，他这个性格温软的好友似乎一下子长大了不少，变得果断强硬起来，抿着唇做出决定时的神情竟然有些像那位手段诡谲多变、杀伐决断毫不犹豫的“魔术师”王杰希。

高英杰的想法他完全能够理解，之前的行动计划全向后方报备过，在这种敌我未明、背后随时可能有人捅刀子的时候，主动和他们断开联系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虽说这同时也意味着要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踏入未知的、更加浓重的危险。

乔一帆把换上了新弹匣的手枪藏回风衣内侧的口袋，整个人沉静而凌厉，像一柄随时准备出鞘的利刀。就算高英杰不敢彻底相信他，也要尽己所能护得好友周全——这是那位胆大包天却意外地靠得住的前辈临行前留给他的指令，也是他此刻最迫切的心愿。

高英杰怔怔凝望着乔一帆的背影，少年的肩膀依然单薄，不知从何时起却多了种足以把想保护的人和事都挡在身后的气势。不知不觉就变得这么厉害了呢，高英杰暗暗握了握拳，自己这次一定不能被他比下去，不能输。

他还记得第一次和乔一帆像模像样地接吻，是在学院里空空荡荡的射击场。外面天色已经擦黑，乔一帆因为刚才训练课上成绩总不理想，主动留下来加练。高英杰不放心他一个人待在这里，索性也不急着回去，收拾好东西安安静静陪在一边。

下课的点儿早就过了，教官在外头敲着门催了好几次，乔一帆的神色越发黯淡起来，用袖子狠狠擦了两把从额上冒出来的汗珠。他练了整整一下午，却始终离靶心就差一点点，无论如何都不甘心。

“一帆，别急。”高英杰终于看不下去了，从背后轻轻揉着同伴有些僵硬的肩膀，让他试着放松下来，别再闷着头和自己死磕到底。两个人贴得实在太近了，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耳畔交叠着，近到有些危险。不知是出于故意还是误打误撞，乔一帆突然侧了侧头，紧抿着的嘴唇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身后高英杰的唇角，带着平日里没有的热度。

他们俩似乎都被这个不期而至的亲吻吓了一跳，高英杰手忙脚乱地摸索着关掉了那支枪的保险，他本想偏过头去先躲开，等回过味儿来以后再看看该怎么办，身子却被好友的手臂紧紧扣住了。乔一帆半闭着眼睛，柔软的双唇蜻蜓点水般擦过他嘴角、脸颊、耳根，带着种叫人不忍心拒绝的焦灼。高英杰被他闹得心里一软，抬手环住他肩膀，毫无章法地吻了过去，换来乔一帆更加急切的回应。

重叠在一起的、急促的喘息和心跳声。枪械上染着血腥气的金属味道。单调白亮刺眼的灯光。乔一帆身上干净清爽的气息包围着他，像三四月份雨后蓬勃生长的青嫩枝叶。两个人的动作都不能更生涩，牙齿重重磕在一起，刺痛，却忍不住要笑。在一举一动都避不开条条框框的“学院”里，这几乎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最无所顾忌的冒险。

敲门声又一次不耐烦地响起时，乔一帆放开了他，重新举起了那支掉在地板上的枪。从瞄准到扣下扳机，这一次他好像卸下了什么无形的重负，整套动作流畅至极，多了种之前没有过的坚决。

枪响，正中靶心，漂亮的十环。高英杰用力鼓起了掌，身旁乔一帆的脸上却看不出多少喜色。他在射击场上沉默着又站了一会儿，迟迟没有放开手里的枪。

没什么好怕的，我会赶上你，和你在一起。明白了好友的心意后，高英杰心里反而堵得厉害，说不清是欣喜还是失落。他再一次确认了，乔一帆和他是一样的人，只要认准了什么东西，就可以为之不顾一切、从不言悔。

高英杰之前相信过，他和乔一帆为的是同一样东西，也可以一起拼上命把它拿到手。然而大人们七拐八绕的谋划像含着阴冷毒素的雾气，把任何真心和立场都侵蚀得含糊不清。如果兵刃相见的结局已经写好，那么又该用怎样的心境去想之前毫不掺假的温情。

这一次就让我来保护你好了。决心要赶快长大的少年一点点松开了握紧的拳头，把行动的主导权抓在我手里，也就意味着不给你机会与我为敌。

（未完待续）

貌似乔高乔这个tag不好搜，就稍微改了下……Lofter这个一直没怎么搞懂，O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