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山河

发之前又修了修，多谢M子和葬仪姑娘帮忙把关扫文……

（接上章）

两年前叶修率军与北方敌国交战，以七千精锐大破近两万敌方主力，天下为之震动。可是他手中筹码不足，兵力劣势实在太过明显，之前一直靠奇谋妙算苦苦支撑，但这场仗后差不多也到了极限。更何况敌方受挫之后下了血本，压上重兵打算一举翻盘，如果增援跟不上的话，叶修刚刚取得的大胜无异于把他推到了悬崖边，一步踏错就将前功尽弃、万劫不复。

他收兵回营后，等来的不是援军，却是一纸令所有人都心寒齿冷的噩耗。几支依附于北方敌国的小部队居然趁他无暇回顾之机从嘉世设下的重重防线间钻了过去，兵锋直指叶修所部背后，竟有与敌方联手将这支常胜之师一口吃掉之势。

这些小部队敢火中取栗并不奇怪，投靠别国、仰仗敌方势力撑腰的中小军事集团不是没有，就算一直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又被几大势力不约而同地清剿了好几次，这种丑态依然无法杜绝。真正奇怪的是他们居然能够长驱直入，一路视嘉世的布防如无物。数万兵马挡不住几支临时拼凑起来的杂牌军，这种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的事居然真的发生了，还偏偏发生在两军对峙的关键时刻。如果决战的时间再晚上哪怕一两天，腹背受敌、全军覆没的，就该是叶修了。

以锐气已挫的寥寥数千将士对上严阵以待的几万敌方大军，退路又被切断，身处如此绝境，叶修就算有“军神”之名也无力回天，只得命令部下分散突围，他自己则不顾部属劝阻执意留下断后，在乱军中失去了踪迹。

那一战关系重大，内情却极其扑朔迷离。嘉世方面后来承认的说法是，叶修刚刚领兵同敌军主力血战一场，虽然获胜但损失极重，回营后发现归路被截、援军无望，惊怒之下措置失当，结果被几股敌兵前后夹击，惨遭败绩。这等苍白牵强、语焉不详的说辞自然难堵天下悠悠众口，流言很快就像初夏雨后的野草般四处疯长，有的说叶修早就葬身在了边关雪原里，也有的说他不败英名被破后心灰意冷，从此不问世事解甲归田。最荒唐的一种推断居然是，“军神”叶修早就有不臣之心，和敌方私下勾连，打算叛国篡权。这场仗其实是他和敌军将领串通好了演给天下人看的一出假戏，因为掌握嘉世军政大权的陶轩已经察觉了他的阴谋，准备秋后算账，他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使出这条金蝉脱壳之计来诈死埋名。

“什么措置失当，骗鬼都骗不过。老叶脸皮那么厚，从来只有他气人，哪有人气他？”黄少天拖着长腔调笑道，语气微妙得很，不知是夸是损：“如果他真动了这心思，坐在嘉世头把交椅上的早就不是陶轩了。更别提那个位子坐上去未必舒服，还当人人都和他们一样，就知道算计这些有的没的……”

“不错。就算想要坐江山，他也会自己一刀一枪打出来，不可能用这种阴损的手段。”喻文州点点头对搭档的判断表示赞同，轻巧地把茶杯搁回桌上，“我们这些人还不是一样，眼睛都只盯着面前的路，懒得在这些见不得光的地方多费心思。”

“可不是，还是队长最明白！”黄少天兴高采烈地转过脸去，嘻笑着搂住喻文州肩膀：“不管出了什么事，只要能端到桌面上说清楚，谁乐意钻桌子底下捣鼓那些要被人指着鼻尖骂的鬼花样？”

望着黄少天张牙舞爪不带一丝阴霾的笑脸，喻文州心里一动，暗暗叹了口气。也就是因为整件事终于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他们才可以洒脱到这种近乎不积口德的地步，把那些曾经揪心扯肺的记忆片段都当成两人独处时的轻薄笑谈。

他还清楚地记得消息传来的那一天，自己的惊痛莫名，和搭档的焦灼坚定——黄少天眼神清亮，一字一顿地对他说：“队长，咱们还没有漂漂亮亮赢他一次呢，要是就这么看着那家伙被小人坑死，实在太可惜。就算是为了让他输得心服口服，这一回，咱们也得帮他。”

“尽管看起来确实离谱，可那些谣言没准说到了点子上。叶修被猜忌不是一两天了，嘉世必然在背后搞了些小动作，但现在看不出来到底是顺势把他推了出去，还是从一开始就存心要害死他。”虽说被搭档的亲密动作逗得展颜一笑，喻文州微微锁着的眉头却还是没有彻底舒开，“这次联合出兵毕竟人多心不齐，各自都有各自的算盘，不查个清楚的话，到底没法放心。”

他的心思黄少天自然知道，也明白这不是能靠插科打诨搪塞过去的事儿，一时间却想不出该怎么劝才好，索性整个人蹭到喻文州身上，摸索着找到他的手，抿着唇用力握住了。喻文州也顺势往他这边倚了倚，脑袋枕在黄少天肩窝里，和被太阳晒迷糊了似的慢慢闭上眼，嘴角浮起一抹明朗而温暖的笑意。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依偎在一起，沉沉压在心口的巨石不知怎么就落了地，纵使前路茫茫危机四伏，这一刻忽然也觉得其实没什么好发愁的。

若不是因为当年嘉世内部互相猜忌，在兵凶战危之际露出这么大破绽白送了敌方一场胜仗，只怕也不至于酿成眼下的滔天大祸。越往深里想，喻文州心头的歉疚之感就越浓重，如今放眼整个联盟，称得上英雄、名将的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更何况这些所谓的名将还正忙着自相残杀。如果不是这样，一直对这片繁华富饶之地虎视眈眈的邻国也不至于起了轻视之心，在自己国内忧患重重时还敢兴兵上门挑衅。

“哎，说这些也迟了，不如这次……”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两人的耳语。黄少天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冲到门边，副官徐景熙敬了个礼匆匆进来：“喻队，黄少，负责探路的兄弟们刚才回报说，有几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部队偷偷摸摸跟着我们半天了，看不出来究竟是谁家人马，用不用理他们？”

“成，我这就过去看看。”黄少天麻利地抄起刚才丢在一边的军帽戴好，随手整了整开了好几颗扣子的领口，边往外走边咧嘴笑着冲喻文州挥了挥手：“难得躲个清闲，队长你就安心歇会儿得了，有我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