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山河

双花这一章终于写完了，一写本命字数就爆得略厉害，下一更就切回主线去QAQ，韩张叶三人组一出场画风就变了，各种刷心脏指数：）

若是换了旁人来看，那段日子其实并不像他回忆里一般轻松美好。白手起家时万事都谈不上容易，硬仗一场接一场，能忙里偷闲喘口气的时间一年中满打满算不过两三个月，自然没法指望小日子过得有多舒服。他们俩又都是一上战场就不顾性命的主，挂彩什么的也是家常便饭。可多年后回望时张佳乐才明白，自己年少时同孙哲平一起经历的那些风风雨雨，和一起遭遇的那无数次命悬一线、险死还生，原来竟是他活过的这二十多年里一马平川的，明丽时光。

只要能够并肩而立、生死相依，无论要面对什么都用不着害怕，不管要走过多少坎坷沟壑，只要有那个人在身边，他就可以把这些看成一场场盛大而刺激的冒险。年少时总把世间万事看得太过轻易，以为只要肯咬紧牙关拼下去就一定能撑到底，因此当摧折来临时才会措手不及分外惊痛，哪怕曾经鲜血淋漓的旧伤已经愈合了好几年，心底也依然会留着一道看不见的疤。

那时候张佳乐根本想不到，日后他要独自一人去坚守这份承诺，而那条路又是那么冷，那么逼仄，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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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和你闹了。这次打的是什么主意说清楚，你总得叫我放心。”他不着痕迹地松开手，托着腮坐回桌边玩味地望着孙哲平，先前的活泼劲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刻在眉眼间的深重倦意。

要是换了七八年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鲜亮少年，或者哪怕是现在，如果他还像三年前隐姓埋名黯然离开百花时那样孤身一人了无牵挂，孙哲平不管说什么他都会头也不回地跟着走，就算面前是悬崖断壁刀山血海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然而他如今是手握重兵的霸图军副帅，无论做什么都要对得起肩上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中将军衔，和手下近万名将士的前程性命。不计后果任情而动本来就是少年人的特权，可他俩现在都已经不年轻了。

“还要我再念叨几遍？就是我刚才说的，过来帮你。”经了这一番颠沛流离，孙哲平比原先稳重了不少，但是张佳乐能看出来，那股子一往无前伤人伤己的少年锐气始终固执地扎根在他身上，像被埋没于厚重鞘中却依然寒光四溢、正等着痛饮敌军热血的剑锋：“手生了也不要紧，老子陪着你再练就是！”

“现在可不比从前，光我答应下来还不算。”这些小伎俩的效果比几年前差远了，张佳乐并没有中他的激将法，反而警惕地摇了摇头：“霸图不是百花，这个分寸……我总得有。”

“那是老叶的事。”孙哲平好像早就猜到了他会说什么，胸有成竹地点点头：“他现在十有八九正和你那位顶头上司谈条件扯皮呢。说句不厚道的，只要不谈崩，还真想看老韩和老张合伙好好修理他一顿。”

“损人不利己呀你，要不要这么记仇！”见他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张佳乐的兴致不知不觉也被撩拨了起来，眯着眼回击道，冷不丁想起当年他们意气风发、剑指天下第一名将之位时在叶修手下吃到的大亏，又像嚼到什么苦涩的东西似的皱起了眉头。

“别的不用多琢磨，现在就看你了，点个头就行。”似乎看穿了同伴心底的顾虑，孙哲平大大咧咧地笑着宽慰了他两句，语调却是少有的沉稳平和。张佳乐被他这句话烫得一激灵，本以为自己心底的那片余烬早就冷透了，几星小火苗此时却跃跃欲试地从寒灰中探出头来，在寂寂长夜里闪着不顾一切的光。

“好，豁出去再陪你疯一把算了，成交！”曾经的百花军副帅终于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笑起来，一双眼睛亮得出奇，脸上又闪出了多年不见的明快光彩。他举起一只手示威般在老搭档眼前晃了晃，“这次换我罩着你了，服不服？”

“这就对了，痛快！”张佳乐的那点小心思孙哲平再明白不过，左手直接握成拳头用力砸上他掌心，右手也迅速跟了过来，四只手结结实实交握在一起，力道之大让两个人的嘴角都不禁同时扭曲了一下。

熟悉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从指尖传来，张佳乐心里莫名踏实了不少，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他一直不愿回想起五年前那个无望的冬天，哪怕被他在怀里揣了大半个下午，孙哲平受伤的左手也没能暖和过来，像一块软绵绵的、怎么都化不开的冰，把他的心口全冻透了，整颗心都跟着晃晃悠悠沉到了底。

不知为什么他有点想笑，像现在这样一本正经地和眼前这个人击掌立约，不知不觉间已经是第三回了。第一回是多年前那个被血色染透了的黄昏，整片废墟中只剩了两个活人，刚和他联手设伏打跑了将近一个排敌人的陌生大兵把他从破破烂烂的掩体后面拎了出来，不去管顶在胸口的那支打光了子弹的枪，咧嘴笑着朝他伸出了手。第二回是他和孙哲平同时挂上少校军衔、开始在百花军中独当一面的时候，两个人在新组建的精锐部队面前紧紧握手，领着兄弟们一起喊出了豪气冲天的誓言。

“为将者，最忌讳不战而逃。”张佳乐使劲晃晃脑袋睁开眼，把脑海里重叠着的凌乱断碎的记忆画面赶开，咬着牙掉了句文。孙哲平抓着他的手突然一紧，霍然抬起头深深望进他眼底，脸上神情复杂，说不清是揪心还是了然。

“既然敢回来，就别想跑第二次。”那个一疯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家伙虽然没接话，手上却用了狠劲儿，他的十根指头都被攥得生疼，几乎能听见骨节的轻响。“你别不服气，我说的……也是我自己。”张佳乐忍着疼笑得嚣张灿烂，既然还有失而复得的运气，这一次他说什么都不会放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