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山河

参 @大开眼界 【6月6日全国爱眼日王杰希中心12H企划】的活动文，大家好多选的都是没怎么写过的CP，挑战自我XDDDD

不小心大纲搞太长，爪速又跟不上，只好连载，我错了TAT

架空，演员梗，私设如山，又是个没怎么写过的题材，放飞了，挑战自我x2……

“王杰希，还真敢请我？”张佳乐和他一照面就来了句，话音里满是脆生生的火药味，眼睛却露了馅，水光潋滟笑意无限，“信不信把你这片子闹成噩梦，怕了没？”

这都哪跟哪，无妄之灾。之前有平媒写了句“王杰希是张佳乐从影生涯最大的噩梦”，这家伙就记了仇，非得当面找补回来。王杰希不动声色叹了口气，摘下墨镜遥遥一点跟在他身边神色紧绷着的宋奇英：“有人质在，不怕你翻天。”

“就不能老老实实让我逗一次……不好玩。”在名利浮华场上足足打了七八年滚，该吃的苦头都吃过该见的热闹都见过，张佳乐却还是那么个喜怒形于色的脾气，一对上王杰希就端起难得一见的前辈架子嘻嘻哈哈挤兑他两句，哪怕占不着上风得不着甜头还经常被扫面子，下回照样跃跃欲试出爪。

“哎，说正经的。”他蓦地敛去了所有表情，像是卸掉一层层或浓或淡妆面，露出骨子里那个固执纯挚如初的少年。不等王杰希回神，他就抿着嘴递过去一只手：“王大导演，合作愉快。”

拿到第二座影帝金杯的当口，王杰希决定不顾风险转型，新片不光自演，还要自导。这在圈子里已经堪称石破天惊新闻，接着爆出来的消息更是叫一众好事的大跌眼镜——他钦点的第一个演员，就是息影再复出改换山头正粉粉黑黑折腾得不可开交的张佳乐。

片子用的主要是新人，明面上的热烈执着爱恨聚散也都是他们的，王杰希自己和张佳乐更像是一片繁弦急管里的紫檀板，不显山不露水，只悠悠掌着拍节镇着场子，在花团锦簇背后一声声清越笃定寂寥。

又给漂漂亮亮将了一军。有点懊恼，王杰希伸过手去握着张佳乐的，肌肤相触时没来由一凛。张佳乐轻轻笑起来，十指忽然收紧，好像下了无言的战书——

看你的了，能把我逼到什么地步又怎么塑造我成全我。你赢过我，最灿烂最绝望最孤注一掷的我，所以这一次不会输也不能输。

嗯，尽管来。战栗感自心底浮起，微妙而刺激，像蝴蝶一下下吸食血肉又在伤口注入蜜糖。王杰希深深吸了口气，他一向是个遇强则强做派，不管是和导演还是和搭戏的，死磕得越触目惊心，镜头里效果反而越像是寒玉抛光利器开刃，让人倒抽冷气挪不开视线。

使劲握回去时王杰希想，这可是他们俩第一次并肩作战，而不是你死我活。

上一回碰头，是在两个人都不愿细细回想的地儿——电影节黑灯瞎火的后台，奖项揭晓刚刚一个钟头。

这一届更被看好的其实是张佳乐。那片子王杰希之前就刷过，简直是本色出演，戏疯子扮画疯子，艳丽沉郁色调和哀婉入骨配乐里，将年轻艺术家一生徐徐道尽——才华是最珍贵礼物也是最惨烈诅咒，狠不下心撒手就永远不能跟这世界和解，而不能跟这世界和解就只有头破血流。才华同样是最贪婪神明，什么爱什么自由什么最庸常却最奢侈的安稳都只能是被大口大口吞掉的祭品。一直一直，他困在这死结里，挣扎过弃疗过，伤人伤己，在死亡于盛年慢慢走近时，总算明白情愿选也能选的路只有这一条，无可言悔。

“没这片子就好了。”片尾大提琴声缠绵如泣如诉，王杰希忽然冷冷淡淡冒出句，没头没尾，听不出情绪。

“哈，有你这么灭自己威风的？”身边方士谦一下下戳着他肩膀，撩猫相似，伐开心地朝快堆成山的靠枕里陷了陷，“自毁形象演到一把年岁，还拉上老子陪绑，赢不了他，我看你——”

两个人都是有机会散散漫漫就不端着的脾性，搭档整整五年，互相的“丑态”也看惯了，怎么高兴就怎么歪着斜着怎么痛快就怎么说，半点面子不留。王杰希却没顾上给方士谦顺毛，怔怔望着电视上叫一屋子明丽恣肆画幅烘托着的张佳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到这份上的东西是最不可重复也最疼的东西，把自己一点点血淋淋剖开来又粘回去，说是用命换的也不为过，所以很难很难单纯地称赏不已，反而会堵心会生气。

回头看时，冷静如王杰希都有些悚然。原来自己那么早就惦记上了张佳乐，银幕之外的。

拿奖的那片子是王杰希自己铁了心接下的，从十七演到七十，一双透透澈澈如秋日碧空的眼，看遍了家国烽烟生死取舍爱别离求不得。

他东家微草刚开始不怎么乐意。明星是负责造梦贩梦的，趁着风头正盛自然得怎么光鲜讨巧怎么来，反派和灰头土脸崩人设的本子能免则免。青春梦想和约定让时间命运和现实碾压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戏码，平常差不多天天见，犯得着花一两个钟头对着大屏幕哭都哭不过瘾吗？

可王杰希这回当真拿定了主意。且不提那些虚的，总拍冲着钱去的片子，也就把自己拍得不值钱了。然而在这个从不缺新鲜明艳面孔的圈子里，又有多少人付得起稳稳当当不争不抢的成本，越害怕过气害怕被忘记，就越急着将能抓的赶早抓到手，今朝有酒今朝醉，得风索性驶尽帆。

兴许是瞧在他自愿收敛锋芒意气“任劳任怨”这么多年的份上，又觉着这本子的确有招评审团喜欢的面相，微草还是由着他胡闹了这一回，算盘其实也打得精刮，要是能再赢回个影帝，就算倒赔钱都不亏。

进组前方士谦照老规矩拽着他去吃烤串，他买单。从刚毕业的惨绿新人变成了业内万众仰望的大神，他们俩点的却一直是再接地气不过的那几样菜，方士谦对他，也从死活看不顺眼变成了“这货的不是只有我能说，要是有不长眼的撞枪口，对不起了来一个修理一个”。

哎，最后一次陪你折腾了。方士谦出气似的啃着一串脆骨，咔嘣咔嘣毫无偶像包袱。横竖戏里戏外老子跑路得都早，不用看你怎么糟改自个儿，闹心。

他要演的是王杰希发小儿，芝兰玉树般人物，才气逼人却嘻笑怒骂玩世不恭，剧情过半就领便当华丽退场。小半年前已经说好了，搞定这部方士谦就息影，照他自己没个正形的说法，世界这么大我要去看看，电影这棵歪脖子树再有意思，也别一辈子吊死在上面。

王杰希垂着眼倒了两杯扎啤，刚刚好一般多，递了杯给方士谦，端起来认认真真敬他。忍了我这么多年，你也不容易。

好像叫他这“突然袭击”整懵了，清亮碰杯声响起时方士谦才回过神来，掩饰般笑得张牙舞爪。有本事就再带我飞一次，王大影帝，嗯？

幸好天随人愿。王杰希最佳男主，方士谦最佳男配，不能更完美的谢幕。然而最佳影片是张佳乐那一部，后来圈子里也偷偷摸摸八卦，搞不好评审团犯了选择困难症，才这样两边照顾着，隐隐是个平分秋色的意思。可对张佳乐来说，这“安慰奖”无异于最残酷玩笑——他和那座金杯失之交臂已经整整三次，一次输给当时还是叶秋的叶修，两次输给王杰希。

在空落落的后台撞见时，两个人都不大不小吓了一跳。

原本王杰希只是想找地儿透口气。红地毯闪光灯花束话筒熟极而流的笑容，一轮热闹才过去一轮热闹又要开始，明明大半都因他而起，却又似乎跟他全然无关。

他转悠过去，是由于瞅见了半掩着的门后那团火苗。橘黄色，小小的，一闪即灭，像寒冷黑暗深海里怪鱼招引同类的“灯笼”。

门没推开多少，王杰希就停了手。张佳乐晃晃悠悠坐在还挺高的桌子上，垂着头，中学不良少年般的模样，一手捏着烟一手捏着打火机，整个人抖得厉害，半天了也没点着。

“帮个忙。”瞧清楚是谁，张佳乐反而笑起来，如释重负地把手上东西递给王杰希，像是料准了他不会拒绝，“也来一根？我请你。”

鬼使神差地，王杰希没理睬在眼前晃来晃去的烟和打火机，干脆而强硬地伸出手，将张佳乐逮到了怀里。

塑料壳打火机栽在光秃秃地板上，“咔嗒”一声，带着袅袅的尾音。居然没挣扎，张佳乐只僵硬了一小会儿就放松下来，闭上眼，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你还真敢信我。王杰希环着他的手臂不自觉紧了紧，脸颊蹭着他发顶，也跟着闭上眼。典礼上颁奖嘉宾揭晓名字的那一刻，不少“长枪短炮”对准的却是张佳乐，雪亮滚烫，简直能把人照化了，透着几乎不加掩饰的好奇和恶意。

圈子里有句老话，在奖项公布后那几分钟里，不管谁的演技都够得上影帝。张佳乐的表现却只能说无懈可击。短暂的空白以后他就笑了，四分始终不变的矜傲光彩三分真心祝贺三分藏不住的落寞，像是把所有情绪匀到一支支试管里又照合适的配比调到一块儿，狠心和精准程度比他之前在那部高难度片子里的只多不少。

可他终于撑不住了。对着濒临失控的张佳乐，王杰希倒有点安心。现在这个至少是有活气儿会真笑真哭的，刚才镜头前那个张佳乐完美得不真实，像是魂灵儿飘在半空冷冷淡淡往下看，让他无端想起之前片子里碰过的一只钧窑海棠盏，雨过天青底色上一抹玫瑰红艳得惊心动魄，远看无瑕可指，可其实早就裂成了一片片，在手里握得久一点紧一点就要刺出血来。

“又是你。”张佳乐在他怀里动了动，大冬天里毛绒绒小动物似的，声音有点变调，闷闷的，泪却一直没落下来，“也好，不是别人。”

王杰希忽然挺庆幸的，摸着黑，两边都看不见表情。张佳乐完全有理由怪他气他躲他骂他，哪怕他没做错什么。这句话像是颗沉甸甸压在舌尖的橄榄，酸苦却能咂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里面的意思他不敢不琢磨更不敢细琢磨。那些好事的等着看的应该是他和张佳乐针锋相对不死不休的戏码，谁又能想到，张佳乐会在自己面前这样直白地袒露出脆弱和伤口。

外面杂沓的说笑声和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没时间了，这份见不得光的意外温存像是偷来的，过一秒就少一秒。

“张佳乐。”王杰希蓦地开了口，莫名严肃，“以后一起拍电影吧，有机会。”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这么叫。虽说没差多少年纪，他之前却一直规规矩矩叫张佳乐“前辈”或“师兄”——他们这帮人都算得上科班出身，虽说在学校时他和张佳乐半点儿交集没有。而张佳乐在他面前总有点“倚老卖老”，也难怪，好容易逮着个能正大光明欺负他一下的机会，自然得用到够本。

“小王。”张佳乐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就暗淡了，像是结了一层冰，几乎让人疑心一整个月圆花好的春天就在这么一霎眼的工夫里过去了，“你糊弄我也无所谓。”

还乐意糊弄我，就比不乐意强——王杰希在心里替他补完了后半句。喧嚷声快逼到耳边，躲下去已经不再安全。这几分钟只会是他和张佳乐的秘密，有了这种共犯般的小小牵绊，就似乎熟稔了许多也默契了许多。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着百花的张佳乐。再接着就是沸沸扬扬的解约，退隐，明晃晃转投霸图。网上负面新闻铺天盖地，哪怕张佳乐和百花算是一别两宽和平分手，照样有疑似水 军的不明生物起劲地把形形色色罪名朝他身上扣，忘恩负义小人得志这山望着那山高。可是王杰希相信，有那样一双眼睛的人不会在乎这些——或者说，会有更值得在乎的东西。

张佳乐的戏份不算多，却一直泡在剧组。霸图的意思王杰希也猜得到，这是张佳乐换东家后接的第一件正经活儿，不知多少准备挖新闻的正一错不错盯着，在能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片场躲两天清净挺好，也能多照应下才出来“闯江湖”的宋奇英。所以王杰希也不跟他客气，半开玩笑直接派了任务：“帮忙指挥下那几个小的，正好。”

“这这这，四大心脏凑一桌麻将？”张佳乐翻着画得工细漂亮又加了不少圈点的故事板，咋咋呼呼笑得眉眼弯弯，“大眼儿，有你的！”

王杰希没接茬，只是伸手翻到下一张，素白指尖和张佳乐的蜻蜓点水般一碰。新人里戏份最重的四个，高英杰是他自己学生，邱非是叶修学生，戴妍琦是肖时钦学生，宋奇英也算是张新杰学生，再加上喻文州的剧本，果然齐刷刷一家不漏。他心里有数，花花轿子人抬人，这堆“狐朋狗友”替他撑足了场面，他就得费心思替大家伙指点徒弟，很公平。

片子叫《大世界》，演的就是四十年代旧上海那个销金窟。雕花铁门八字朝里开，足足五幢楼紧紧相连，外面看是西洋式，五光十色贴着大幅海报，里面却收拾成假古董模样，屋顶上还有片下了血本照看的花园。楼里给隔成了一个个小格子，像蜂窝又像珠宝盒，南腔北调各显神通，京戏昆曲评弹魔术杂耍电影密密匝匝挤在一块儿，演武场相似，争的是虚名是荣光更是一家老小的救命钱。

对外面寻开心的人，大世界是造梦机，待上一天一星期一个月都不嫌腻；而对里头讨生活的人，就是厮杀阵，容不得半点差池。

本子有两条线，一明一暗。明线是大世界里萍水相逢的两班人马在繁华乱世挣扎求活，西方魔术把戏东方词曲杂耍，从看不顺眼互不服气花样百出较劲，到风雨同舟你中有我再难拆分。暗线是这几年好骗投资也好骗眼泪的谍 战，安安静静伏在漂满花瓣烟尘枯枝断草的水面下，一触即止，却牵动全局。最后的最后，大幕徐徐落下，才明白真正的魔术不是巧夺天工的机关神乎其技的手法，而是失与得生与死，是看似不堪一击却无比坚韧的爱恋。

照顾几个孩子，戏差不多是顺下来的，倒拍跳拍的时候不多，正好酝酿情绪。开场是王杰希的戏，流浪过小半个世界的魔术师，凭着“西洋景”在大世界一登台，就叫好叫座抢尽风头。

场景服装都是找了老照片对过的，不惜工本异常精心，连见惯了大世面的张佳乐都像玩笑又像认真地逗他，等戏拍完这儿能当旅游景点了，放长线钓大鱼。

魔术是这片子不大不小噱头，要怎么编排，一开始争得就挺热闹。有的说现在缺什么都不可能缺特效，还不得怎么上天入地怎么抓眼球怎么整。有的说既然想好了拿这个当亮点，难度上就不能含糊，得找专业的来仔细参谋参谋。

最后是王杰希拍了板。时代在那儿摆着，太炫新炫巧炫技术反而穿帮。但意境一定要有，每段想说的故事也一定要清楚，前后照应伏脉千里，总不好真把自己当成天桥卖艺的，单靠稀奇玩意儿混饭吃。

整部片子“开门红”的魔术选了灵感来自聊斋的一个，剪张纸片变成月亮，拈根筷子变成还颤颤巍巍带着露水的花枝。王杰希一身斗篷模样的黑衣，简素到极处却摄人心魄到极处，好几个大特写给了他那双被表扬成“比一堆大神小神的脸都会演戏”的手，几个小家伙连眼也不舍得眨了，拳头下意识越攥越紧——往远了说，得磨上多少年才能修炼到这地步；往近里说，得拼成什么样才能让王老师轻轻点个头。

张佳乐抱着胳膊端详了一会儿，挑衅般一点点扬起嘴角。王杰希身上那种沉静的控制力越来越吓人了，不动声色压制住了整个场景的俗丽和喧闹。

对手戏越来越期待了。屡败屡战又怎样？你敢划下道来我就敢应，谁也保证不了这回赢的一定不是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