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相关存文地,杂食,可能自拆自逆,乐/叶/喻/王相关CP写得多一点,QAQ

[全职][架空][喻黄/双花]任飘摇 四

 双线,前世古风沙场,今生考古设定。前文戳:一(上) 一(下)  

个别事件、背景设定有原型,但具体走向不符合历史(写架空就是为了小小开点挂,不那么虐),人物也属于蝴蝶蓝,不能和三次元对号入座^ ^


四  纵横陇水头


“一千多年前的呢……真不像。”

张佳乐和孙哲平一人举着一台单反,对着壁画咔咔拍个不停。墓道两侧的壁画刚刚清理出来,虽说缺了好几片、颜色又掉得七七八八,却照样能从流利飘逸的墨线和幸存的浓丽色调中,想见当年的夺目风华。

孙哲平这个“外编”和考古队里的一帮小年轻挺对脾气,被张佳乐拽来“参观”了几回,就玩到了一块儿还领到了活儿。黄少天蹦跶得格外起劲,先嚷嚷着都是用剑的,等摸着网了要好好切磋几盘,又忽悠他抽空组团去网游里堵叶修,四个一起上,不信收拾不了那祸害。孙哲平还没说什么,张佳乐已经在小话痨脑袋上毫不留情弹了一下:“也太看得起老叶了吧?大孙赶紧练练配合,光咱俩就能杀他个落花流水!”

他那台相机比张佳乐的专业不少,照相任务两个人各担一半又能省挺多时间,这下子帮上了大忙。挖到壁画以后,考古队的大大小小都像是怀里给塞了个香甜扑鼻却烫得人直甩手的烤白薯,又是乐呵又是焦心——壁画太娇贵了,对技术的要求也高到愁人,一着不慎,停滞了上千年的时光哗啦啦流过去,好不容易重见天日的朱紫金翠雕梁画栋红颜绿鬓,就得在眼前顷刻成灰。

好在最险的几关已经过去了,不管是细细用竹匕拨出画面、喷水冲洗还是临摹都没出岔子。等接下来照完了彩色跟黑白两套相,就可以想法子把壁画完完整整“请”下来,搬去恒温恒湿的新家。

“这墓够个性的,里头睡着的得是什么神仙?”一串清脆的快门声响过,张佳乐满意地收了手,仰起脸来细细打量一圈,眼神里分明写着“此处应有故事,没有也得编个故事”。

不是画滥了的出行仪仗、歌舞宴饮、诸天神佛,在身边徐徐铺展的居然是一幅沙场征战图——旌旗猎猎,鼓角争鸣,列成阵势的重兵整整齐齐压向眼前,像是一片肃杀的乌云,陡然盖过了天地间所有颜色。仔细看时,中间的步卒身着寒气森森的明光铠,高高擎着雪亮雪亮的长柄兵器,好像是乱翻图录时扫过一眼的陌刀。而弓弩手早已箭在弦上,牢牢护住了他们的两翼。身着轻甲的一队队骑兵四下游弋,是整座大阵最尖利的獠牙,随时准备着一击制胜,死死咬住敌军的咽喉。

他听黄少天、喻文州几个科普过,这里在容朝应该是安北都护府的地盘。容朝绵延三百余年,前半段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盛极一时,地处前线的安北都护府也屡建奇功,把战旗插到了玉门关外上千里。然而国运如日中天时的那场大乱,生生浇灭了西北将士们的一片火热进取之心。惜墨如金的史书上,只留下了这么点线索——烽烟万里京城倾覆时,安北都护府曾有一支精兵回师勤王,立下了足以改变大局的功绩。然而天下重新平定时,朝廷却将整个安北都护府当成弃子,没有恩赏更没有援手。就算音信渺茫归路断绝强敌环伺,这支孤军却照样在几乎被遗忘的西北边关坚守着,可能八十年,可能一百年。

“……在哪里见过。”孙哲平紧紧盯着壁画上的刀丛箭雨,脸色不算好看,眉头也越皱越深。张佳乐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有点迷糊地晃晃脑袋:“电视剧里演的?不对,谁家这么靠谱……”

由于珍贵,明光铠和陌刀在当时就很少陪葬,能流传下来的实物自然更是稀少。哪怕别的文物一件没出土,凭着壁画,这座古墓的分量就轻不了。除了胡编乱造图个热闹的电视剧,这种大场面孙哲平哪有机会看到……张佳乐越想越头疼,更麻烦的是,再瞅壁画时他自己居然也多了种“一定在哪里见过”的感觉,熟悉,亲切,有点儿瘆人。

这都能传染?他在心里暗暗吐了个槽,又举起单反把镜头对准了墓顶,像是要撵走那种诡异莫名的情绪:“想不清楚就别想了,干活要紧,上面的还没拍完不是?”

墓顶上画着的是星图,深蓝天幕上散落着无数星辰,看颜色像是用白灰点的,日月、银河、二十八宿都清清楚楚。张佳乐拍着拍着,心情又好了起来:“银河!我活这么大也就见过三四次,第一次是小时候镇子上大夏天的停电,后面都是下田野,可惜不管多偏还是会有灯光,效果跟这图上没法比……”

“带你去看?”孙哲平不知何时凑到了他身边,手上被相机占着不得闲,就用肩膀撞了撞他肩膀,“本来就准备去沙漠里拍星星,租个越野车自己开。要是运气好,夕阳也能一起拍了。”

“够会玩的你!”张佳乐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要不是怕摔了单反,简直想蹦起来紧紧抱一抱孙哲平。这股子高兴劲究竟是因为能拍到不得了的照片、能折腾点刺激的新花样还是能和身边这货无遮无拦地粘在一块儿,他一时想不明白,也不打算深想。

 

***

 

从孙哲平和张佳乐那儿出来,黄少天本来玩得挺尽兴,然而还不等回到自家营帐,就又觉得没意思了。

喻文州已经走了好几个月,说是回京城复命。走的时候黄少天并没当多大一回事,可是越往后心里就越空落落的,像是缺了块什么。连他自己都有点气又有点奇怪,到底被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家伙灌了什么迷魂汤?

好在要一件件收拾的事儿够难缠,足以让他没多少工夫惦记喻文州。上一仗打完,虽说形势一片大好,安北都护府这边却少有地持重起来,没有乘胜追击。孙哲平跟张佳乐逮了这个空子,准备练出一套陌刀阵和弓弩手的完美配合,几个月来快粘成了一个人,全副心思扑在这上头,忙得没白没黑。

想着那两位一句接一句兴高采烈讲给他听的阵图,黄少天难得佩服地笑了笑。当真有意思,以天下至坚融天下至锐,若能磨合出来,在阵前一亮相,天知道能吓死多少人——对面的自己这边的都算,他简直有点等不及了。

练兵这事儿,他最近也忙活得热火朝天。得了魏琛的将令,他打军中选出了几十名身手利落、胆大机警的小家伙,编成一营全权统带,魏琛还亲自给起了名号,叫夜雨。

这是他和魏琛商量出来的,淬炼成型的夜雨营,将是安北都护府最神出鬼没的利剑。趁夜夺城接应大军、拦截信使遮断消息、深入虎穴刺杀敌将,最险最难一旦办成却最赚的活儿都归他们管,润物无声一剑封喉。

剑走偏锋又怎样?黄少天跃跃欲试地在腰间那柄冰雨上一拍,他们多搏几次命,在阵前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就能少流几滴血。这买卖再划算不过,得带着那帮小鬼多练练,要用的时候可容不得半点失误。

 

他又领着那帮爱玩爱闹却不怕苦也不怕赌命的少年折腾了三四天,夜雨营的地盘上就悄没声儿来了个“不速之客”。

“你!”大半年不见的喻文州活生生就在眼前,一身熨帖的雨过天青色,眉眼舒展,说不出的好看。黄少天有些不敢认也不敢信,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始环着喻文州肩膀大笑大闹,好像要把刚才少说的连本带利找补回来。

“朝廷那边又给赏了?”听着喻文州带来的京中消息,他挤挤眼睛,神色活泼得有点促狭,“连着几个胜仗呢,应该的。对了对了,贺礼捎了没捎了没?轻了重了我都保证不生你气,兄弟一场是吧……”

“我把自己送过来了,够不够?”他不过是随口挤兑喻文州玩儿,却给这清清淡淡的一句再次惊得没了声。喻文州被他眼睛睁得溜圆的表情逗得忍不住笑,轻轻在他胳膊上拍了拍:“真事儿,来之前和两边都商量好了,以后就在都护府领个文职,不回去了。”

“以后……就真是自己人了。”黄少天把这几个字翻过来覆过去嚼了一遍又一遍,喉咙口没来由地酸热起来。之前洒下的种子一瞬间生根发芽,几个月来缺得越来越难受的那一块终于填上了,坠得整颗心沉甸甸的,曾经模模糊糊的所有牵念、失落、不舍、不甘,都有了鲜明真切的名字和形状。

原来这个笑得眉眼弯弯的家伙早就藏进了他心里,比他以为的还要深。

 

不去躲黄少天捶在他胸口的一拳,喻文州拿他没辙地摇了摇头。能看到他又惊又气又喜的模样,自己这一步就走得千值万值。

放弃御史身份到军中任职,谁不笑他糊涂短视,自毁前程。下定这个看似荒唐的决心时,他想的不全是黄少天,却分分明明想着黄少天。

回京前那一晚,黄少天不知打哪儿寻了一小坛好酒,非要和他来个不醉不归。就算酒量惨淡得可以,黄少天乐意,他自然奉陪。

黄少天一边倒酒,一边絮絮和他聊天,两人好像有种莫名的默契,不提大局不提今后,说的都是些无足轻重却叫人开心的事儿。和献宝似的,那家伙跟他显摆了半天这酒的来历,是不远处镇上的店家照京城的方子酿的,麻烦到死,加了多少样花瓣,又在什么树下埋了多少年。

心底没来由地一阵热乎,他笑着深深抿了一口,果然是同京城无异的醇厚绵长,唇齿间却多了股陌生的清劲。怎么连酒都被塞上的杀伐之气带坏了,有些呛,却分外应景也分外痛快。

那坛酒就算再少,也足够把他们两个灌到迷糊。他有印象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黄少天眼睛亮亮的,非要舞剑给他看,一摸腰间发现冰雨没带出来,就信手从头顶的不知名花树上折了一枝。这半年里他身手长进不少,剑意湛然剑气纵横,激得莹白花瓣片片离枝,轻轻盈盈栖在他发上、肩头,明如雪利如霜。

剑光将收,黄少天忽地一笑,明朗而锋利,恶作剧般抢过来一步,将花枝虚虚点上他喉头。

那一刻他清清楚楚听见了热血撞击耳鼓的隆隆声,和着兵荒马乱的心跳。天不知不觉黑透了,秋风瑟瑟,一钩新月照彻荒草平沙。他却全然不觉得冷不觉得害怕,眼里手里心里想装好想捧住想刻下的,只有黄少天的笑容,那么烫那么烫的笑容。

挺久以后他才反应过来,就是那一刻栽下去的。泥足深陷,却不愿自拔。

 

喻文州自请投军这事儿,魏琛没说什么,方世镜却高兴得紧。京城中人一向不乐意在外任官,哪怕去的是江南绮丽温柔乡都觉得无异于流放,更不用说风沙蔽日的边关了。安北都护府这边文臣紧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能带兵打仗的将领一抓一大把,有本事核算钱粮、草拟文书、谋划军务的人才却挖地三尺都寻不出几个。喻文州这么一回来,也算是替他解了燃眉之急。

这家伙有心事。重逢时的高兴劲儿一过,黄少天就敏锐地察觉了。扯闲篇兜圈子钓情报他再擅长不过,喻文州对他又全不设防,没多久就被他套出了心里话。

“你回来为的是这个?”知道了喻文州的打算,饶是天不怕地不怕,黄少天也被整个计划的大胆结结实实刺激了一下,“是能帮老鬼不小一个忙,咱们也能出去过过瘾。哈哈哈你是没见着,兄弟们总没仗打,一个个闷得头上长角……”

“可是老鬼……还有方副帅,能答应吗?”他语气不觉有些低沉,不等喻文州答话,却又眉头一转计上心来,指着墙上舆图冲喻文州笑得张牙舞爪,“来来来,赶紧好好合计合计,怎么忽悠那两位!”

 

“胡闹!”

魏琛重重将黄少天递上来的那份章程拍在帅案上,回头去逮那不知轻重的小子,只见他和自己怎么都看不顺眼的喻文州并排立在大帐一角,不约而同低着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瞅着方世镜把那份章程捡起来细细打量。九成九是喻文州的坏心眼,不论感情只论筹划,这一出堪称雪中送炭——派一小股兵力假扮商队,联络塞上各座立场摇摆不定的城池,一同对付敌国。这么一来不光能替大军探路,还能给安北都护府赢得弥足珍贵的缓冲时间,找到兵锋西指的充分理由,干脆利落堵住朝中那些宵小的嘴。

先前那场胜仗以后一直没能继续扩大战果,魏琛每次想起来都要骂娘。朝中的一帮糊涂蛋实在是损人不利己,铆着劲儿在背后添乱。那些人的小算盘他和方世镜不是看不穿,安北都护府连战连捷,把另几家都比了下去,已经破坏了朝中各方势力的微妙平衡。要是再开疆数百里,打下一块稳固的地盘,就连给养都不必仰仗朝廷了,到时候朝廷又能用什么来拿捏他们、来保证这支数一数二的精兵不生异心?

可是就为了这些阴微算计,眼睁睁看着大好战机溜走,当真……收回乱糟糟的思绪,他没去搭理好像攒了一肚子话的黄少天,独独气势十足地逼视着喻文州:“老子凭什么信你?”

喻文州没应声,却终于抬起头来,眼睛里写着清澈的决心。魏琛被他这样子闹得更加火大,一指隔壁摆着舆图和沙盘的军帐:“试试你小子的斤两。要是输得难看,看还有脸再提这茬!”

 

在沙盘上推演战局输赢,是安北都护府这边流行的玩法。魏琛时不时亲自下场,把由黄少天带头的一众小将杀得落花流水。过惯了刀头舔血有今儿没明儿的日子,军中无论上下都赌兴极浓,两位大都护在别的事上管得紧,却单单准了鼓捣这个时添点彩头。那帮年轻将领自然乐得钻空子,一有闲工夫就过来在沙盘上捉对死磕,出主意的喝倒彩的默默琢磨的抱团的急眼的一应俱全,几乎把这座军帐整成了大营里最热闹的地儿。

“老方,帮忙掌个眼。”魏琛点起一袋烟,脸色说阴不阴说晴不晴,狠狠瞪了黄少天一下,“小子,过来打下手!”

已经清过了场,偌大一座军帐里空旷得出奇,只剩下他们四个。那袋烟快抽到底,魏琛的目光才从占了整整一面墙的西北边关舆图上移开,漫不经心地掠过桌上端端正正摆着的沙盘,在略略低头沉静如常的喻文州脸上停了会儿,终于一字一顿道:“星落原。”

黄少天利利落落应了一声,堆粟米成山,洒木屑为水,开始在沙盘上模拟那片战场的地形。他是魏琛当“种子”手把手教出来的,不光在阵前敢拼敢赌,这类运筹帷幄的功底也意外扎实。

星落原三个字,安北都护府上上下下都耳熟能详。三十年前,容朝大军正是在那里同敌国主力硬碰硬厮杀了一天一夜,鲜血与战旗铺展开来,将身畔大片焦土染作烈焰颜色。这场损兵近万的惨胜之后,大容才在西北扎下了根,一点点有了如今在玉门关外开疆上千里的气魄。

“你,红旗拿去!”魏琛皱皱眉头,将代表“敌军”的黑旗拈到了手中。就算再不知天高地厚,也该给小辈留点面子。星落原一仗本来就是他们这边赢了,喻文州哪怕照着当时的阵图调兵遣将,也不至于输得太狼狈。

两军对垒,魏琛还是一贯的德行,别人猜他要硬气时鬼鬼祟祟躲躲藏藏,猜他要玩花招时偏生一记又一记下狠手,直让人气得吐血。喻文州的路子却自开局起就飘飘忽忽,连在一旁担当仲裁的方世镜都瞧得心里有点没谱。他动的寥寥几下虽说好像全然是被魏琛牵着走,哪里告急就去救哪里,可居然不露半点儿破绽。

见招拆招,两人在沙盘上缠斗了半晌,能用的筹码几乎全押上了,几路兵马你威胁着我,我牵制着你,一时说不好谁面临的局势更棘手,直闹得人眼花缭乱。

黄少天一眨不眨眼地望着搅成一团的红黑二色小旗,说不清是高兴还是烦心。喻文州的厉害他自觉比谁都清楚,却没想到那家伙能跟老鬼对耗到这种地步。

喻文州忽然抿紧了唇,将代表三千骑兵的一面红旗往阵前重重一按。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了,方世镜神色当即凝重了几分,不自觉朝前倾了倾身。黄少天起先有点迷糊,稍一寻思就也明白了其中关窍。

“倒卷珠帘?”魏琛的表情比他们两个还要意外,将代表一千骑兵的小小一面黑旗往战局最混乱处一拍,恶狠狠咬了咬牙,“老叶那混账的缺德主意,好的不学!”

将“倒卷珠帘”用得最得心应手的,大容军中当推“斗神”叶修。这一招的精髓在于借力打力,先冲垮敌军的薄弱环节再死死粘着溃兵追杀,让他们没法重整秩序,只能在慌乱中掉头冲击本阵,发挥数倍甚至数十倍的破坏力。若是用得漂亮,这一招足以以少克多,一举奠定胜局。然而它对把握战机和进攻速度的要求都极高,一个不好,就可能连自己也搭进去。

喻文州刚才出手的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虽说“敌军”兵力略占上风,左翼不少人马却是自各部族临时征调的,磨合不算到位,打顺风仗时凶悍异常,在这种花巧都已用尽、单比谁更能死撑的时候,一被狠打就现了原形。他又连着补了几记杀招,有些仓皇却不失稳当地制住了魏琛迅速组织起来的反击。

第一盘,喻文州胜。

“换,再来!”魏琛似乎被激起了好胜之心,连烟袋都顾不得摸一下,就再次发起了挑战。这盘他执红旗充当“官军”,用兵持重堂皇了不少,终于将眼前青涩之气尚未尽脱的年轻人,当成了值得认真对待的敌手。

这小子的路数,刚才他已经摸出来了。改个打法,看他还跟不跟得上?

没想到喻文州的风格也变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同他正面交锋。这其实是再保险不过的路子,既然手上筹码更多,只要不犯错误,打出这样的交换就对他更有利——只是在以手段老辣诡谲的魏琛面前不犯错误,难度着实大了点。

黄少天一点点攥紧了拳头。他本来是想喻文州赢的,能让老鬼吃个瘪自然喜闻乐见,算是帮他出气。可是死磕到这份上,他心里开始有点没底。那家伙当真做到了,步步为营滴水不漏,自始至终没让魏琛逮到小尾巴。

第二盘,喻文州胜。

“你挑一边,接着来。”什么架子什么面子什么名将风度都顾不上了,魏琛大大咧咧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主动邀战,“有你的,这次再不让了!”

他心里不是没数,和个连刀都握不稳的小年轻死缠烂打成这样,无论是输是赢都狼狈透顶,传出去一世英名不得付之东流。可是一面对沙盘,先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就都没影了,只是单纯地想打好这一仗,看明白这个人。

喻文州选了朝廷这边。这一盘比前两盘还要难解难分,两边的损失很快都逼近了四成,然而谁也没能达成预期的目标,看看就要打成烂仗。

喻文州微微皱着眉,将一面代表两千骑兵的红旗缓缓搁下,发出“啪”的一声轻响。这招他第一盘时就用过,向“敌军”后方迂回,意在截断粮道。

“用过了还用,几个意思!”黄少天差点跳起来,指着那面红旗愤愤不平。观棋不语之类的规矩他向来不怎么理会,忍到现在才开口,已经给了天大的面子。

“不是打粮道的主意。”喻文州目光不离沙盘,素白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一面给当成废子扫下沙盘的黑旗,低声解释道,“是截断那边的大路小路,把送信的都拦下来。然后把假消息往后方传,说仗之所以能拖这么久,是主将自有算计,准备拥兵观望。再在军前散布流言,说后方大营遭遇偷袭,情势危急,只等回援。”

黄少天倒吸一口凉气,转头望向方世镜,久历烽烟的宿将脸上也露出了惊喜却玩味的表情。

喻文州不是纯粹的军人,所以才能使出这般狠绝的盘外招。他们不是不清楚,敌国尚武成风、派系林立且不识礼义,内斗比容朝还要酷烈直接。战局胶着难得寸进,大军在外君臣相疑,怎可能有好果子吃?退一万步讲,就算敌国主君和将帅都看破了这一计,前方和后方迟迟联系不上,底下的士卒们一旦惶惑不安生出变乱,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僵局一破,往下就没了多少悬念。第三盘,喻文州胜。

 

方世镜冲黄少天使了个眼色,不等魏琛站起来就过去按住了他肩膀。黄少天自然知机,赶紧拉着喻文州退了出去,省得在老鬼心情不好时触霉头,给他火上浇油。

“想不到吧?”方世镜认认真真望着老朋友,目光里有赞叹,有宽慰,还有一丁点亲厚的嘲弄。他们之前都把喻文州想得太简单了,能连胜魏琛三盘的人物,不说安北都护府,就是在整个大容军中也找不出几位。更何况这三盘他用了三种完全不同的路数,种种合适,种种漂亮。

“咳,说不服都不行。”魏琛干干脆脆承认了,倒让方世镜一怔。几个他们想要护在羽翼下的年轻人,没想到这么快就准备打出一片天地,替他们分忧了。

“翅膀硬了,就放他们飞去吧。”他故作洒脱地挥挥手,之前不愿认可那份筹谋,也是因为着实太凶险无援。然而自己真的小瞧了他们,或许用不了多久,看似闲棋的这一步就能变成神来之笔,盘活全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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